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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部恐怖電影在技術與敘事層面足夠紮實時,即便有些失焦,觀眾也往往願意原諒其些許瑕疵。由丹尼與麥可·菲利普兄弟聯手執導的《Bring Her Back》,正是這樣一部作品。作為他們繼《Talk to Me》之後備受期待的回歸之作,本片在氛圍營造與驚嚇效果上絲毫不輸前作,但同時也明顯更顯混亂與野心勃勃。
電影以震撼的開場切入:年幼的兄妹安迪(Billy Barratt 飾)與派珀(Sora Wong 飾)發現父親倒斃浴室,一夜之間成了孤兒。尚未成年的安迪堅持要照顧失明的妹妹,他向負責此案的社工溫蒂(Sally-Anne Upton 飾)懇求,希望能和派珀一起生活,直到他年滿十八、可申請合法監護權為止。暫時的安置落在蘿拉(Sally Hawkins 飾)身上——一位前社工,與她不發一語、行為古怪的兒子奧利弗(Jonah Wren Phillips 飾)同住。起初,這個寄養家庭看似安全溫馨,但漸漸地,異常與壓迫悄然浮現,安迪開始懷疑這裡遠非表面看來那麼單純。
《Bring Her Back》之所以令人不安,不僅因其血腥暴力與驚嚇設計,更因它觸及了「寄養制度下的無力感」這一現實議題。蘿拉這一角色極具張力,彷彿從《Paddington》裡溫暖親切的媽媽走出,卻在這部片中被扭曲成一位情緒不穩、操控欲強烈的母親形象。Sally Hawkins 將這個表面慈愛、實則危險的角色演繹得淋漓盡致,讓人不禁聯想到《Misery》中的安妮·威爾克斯,或是《驚魂記》中那個以母親名義操控一切的諾曼·貝茲。那些披著愛的外衣進行的操控與傷害,往往才是真正的夢魘。
電影在鋪陳驚悚氣氛方面有著成熟的節奏與鏡頭語言。由《Talk to Me》的攝影指導 Aaron McLisky 再度操刀,他將這部作品的封閉空間拍得宛如一場清醒的惡夢。鏡頭緊貼人物移動,一個轉角就可能是災難的開端;大量特寫鏡頭精準捕捉角色眼神中的恐懼與懷疑,把觀眾一步步拉進主角的視角裡。
不過與《Talk to Me》的精煉敘事不同,《Bring Her Back》顯然試圖納入更多元素。從神秘異國儀式的錄影帶、宗教符號、到心理操控與寄養虐待交織在一起,整部片有些像是「義大利麵拋牆式」創作——拋出大量概念與意象,期望其中某些能命中觀眾的恐懼點。這種策略雖偶有成效,但有時也讓片段顯得雜亂。例如那段異國宗教儀式的錄影反覆出現,不僅未強化主線,反倒成了多餘的驚嚇堆疊,對故事並無實質推進作用。
導演在心理描寫上的細膩倒是令人讚賞。像是安迪搬進蘿拉家後,開始出現尿床的情況。他費力掩飾,凌晨偷偷清洗衣物與床單,這種帶有羞恥感的細節刻畫非常真實。而背後的真相其實是蘿拉透過精神操控與情緒勒索,逐步摧毀安迪的自尊與穩定,意圖讓他喪失監護派珀的能力。這讓人聯想到英國曾發生的某些寄養虐待案件——孩子在制度的縫隙中被逐步邊緣化與標籤化,無人伸出援手。
片中情感的核心,仍落在兄妹之間的深厚情誼。安迪與派珀的互動,穿越混亂與恐懼,顯得格外真摯。派珀雖然看不見,但對情感的敏銳感知與直覺讓她成了故事中堅韌的一方。她不是典型的「盲女受害者」,而是一位有判斷力、能夠做出關鍵選擇的角色,令人耳目一新。
觀看本片時,難免會聯想到 Ari Aster 的《宿怨》(Hereditary)與《仲夏魘》(Midsommar)——那些以家庭創傷為主軸、將悲劇化作宗教與儀式化恐怖的電影。就像 Roger Ebert 曾說:「最駭人的故事,往往源自我們最熟悉的日常。」《Bring Her Back》以孩子為主角的設定,更顯現出當社會機制失效時,弱者該向誰求助?
雖然整體敘事未必超越《Talk to Me》的亮眼,但本片無疑證明菲利普兄弟並不甘於僅僅複製成功。他們願意冒險拓展題材與敘事形式,即便因此出現些許混亂,卻也讓人看見他們對恐怖類型片的探索野心。
如果你喜歡那種令人窒息、步步驚心的心理驚悚片,那麼《Bring Her Back》絕對會是一場難忘的觀影經驗。尤其當你看到 Sally Hawkins 的微笑漸漸由慈祥轉為瘋狂時,那種母愛變質的瞬間,會讓人不寒而慄,也讓人重新思考,所謂的「家」,究竟應該是避風港,還是恐懼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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