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觀眾走進戲院觀賞《侏羅紀世界:重生》時,許多人或許仍懷抱著一絲期待。這畢竟是系列的第七部作品,導演換成了擅長處理宏大場面與人性議題的蓋瑞斯·愛德華(Gareth Edwards),編劇則請回了曾為《侏羅紀公園》執筆的大衛·柯普(David Koepp)。但遺憾的是,即使有新角色、新場景與令人驚豔的視覺特效,這部電影依舊無法掩蓋一個事實:這個系列早已走到盡頭。
電影開場不久便讓觀眾感受到編導對系列現況的某種自嘲。強納森·貝利飾演的古生物學家盧米斯博士,在空蕩蕩的自然歷史博物館裡對著恐龍化石感嘆人們對恐龍的興趣日漸減退。這幕戲幾乎像是在替本片自身打預防針:即使觀眾不說,創作者們也知道這系列已經疲乏。
接著,盧米斯從藥廠代表克雷布斯口中得知,一個名為「聖休伯特島」的禁區正在秘密進行恐龍基因改造實驗,故事正式展開。改良後的腕龍有著超長的尾巴,一隻混合異形外型與迅猛龍特徵的怪物也閃亮登場,但這些新設計看來更像是苦撐創意的花招,而非真正服務劇情的安排。
儘管如此,電影也非全然乏味。片頭那場海上與莫薩龍搏鬥的場景確實驚心動魄。曼努埃爾·賈西亞-魯佛洛飾演的一位冒險父親,帶著兩位女兒(分別是11歲的伊莎貝拉與18歲的泰瑞莎)和泰瑞莎那位懶散的男友出海,不料卻在茫茫大洋中遭遇巨獸襲擊。這段戲不但緊湊逼真,也營造出一種「人在自然面前的無力感」,讓人聯想到《大白鯊》或《怒海劫》等經典電影的氛圍。
之後,他們被克雷布斯的船隊救起,並與由馬赫夏拉·阿里飾演的船長,以及史嘉蕾·喬韓森飾演的女主索拉一同踏上抽取恐龍血樣的任務,目的竟是為了研發心臟病新藥。在這段過程中,導演再度奉上精彩的海上逃亡戲碼,船隻穿梭於數頭海中巨獸之間,驚險萬分,讓人一度以為系列真的迎來新氣象。
但這種感覺沒多久就消退了。當角色們一登上陸地,電影便再次落入熟悉而乏味的敘事節奏。雖然故事背景設定於《侏羅紀世界:統霸天下》事件五年後,觀眾仍不免感到似曾相識:家庭分離又重聚、女兒與可愛恐龍間建立牽絆、男友在危急時刻展現男子氣概贏得岳父認同,這些橋段彷彿從某種模版裡直接拷貝而來,毫無新意。
Zora與Henry之間關於基因樣本是否該被交由藥廠還是公開研究的道德辯證,也只是點到為止,很快被「趕到山頂等待直升機」這類行動取代。至於那些新型混種恐龍,僅是形式上的阻礙,既無象徵性,也缺乏令人印象深刻的個性設計。
不出所料,電影最終仍靠經典場景撐場。約翰·威廉斯的配樂響起,鏡頭掃過一整片腕龍群;雙脊龍重現當年標誌性的頸部張開瞬間;T-Rex的追逐戲也沒缺席。這些畫面對某些觀眾或許仍有情懷價值,但對整體劇情與角色塑造毫無幫助,頂多只是「你想看的,我全給你了」的妥協之舉。
更讓人出戲的,是鋪天蓋地的商品置入。從Henry嘴裡含著Altoids薄荷糖說話,到Reuben責備Xavier吃太多Doritos玉米片,再到伊莎貝拉將Twizzlers糖果餵給她的小恐龍朋友,這些橋段讓人不禁懷疑,這部片是否由零食品牌集資拍攝。甚至最終高潮戲也設於一間多年無人、卻商品仍整齊擺放的便利商店內——太過巧合,幾乎讓人懷疑劇組是直接把廣告預算拿來拍戲。
這種「外觀更新、靈魂未變」的電影,不禁讓人想起西恩·潘曾說過的一句話:「當一個角色成為商品,他就不再是角色了。」觀眾可以接受懷舊、接受續集、甚至接受商業考量,但若整部電影只剩下商業與懷舊的組合,那麼它就再也無法提供驚喜。
與其說《侏羅紀世界:重生》是一場新篇章的開啟,不如說它是一場奢華而疲憊的回顧展——只不過這回的展覽品,有點發霉,甚至還帶著一點過期洋芋片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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